2014-02-14 11:27:37 人气:
4174名学生,4174张课程表
记者随意抽取了北京十一学校高一年级赵天啸和饶硕平两位同学的新学期课程表,发现它们截然不同。
以周二上午为例。第一节课,赵天啸在413教室上自习课,饶硕平在119教室上化学Ⅲ级课程;第二节课,赵天啸在405教室上高中语文基础课,饶硕平则在419教室上数学Ⅲ级课程;第三节课,赵天啸在417教室上数学V级课程,饶硕平在404教室上高中语文基础课;第四节课,赵天啸选择在307教室上物理Ⅲ级课程,饶硕平则在318教室上物理Ⅱ级课程;第五节课,赵天啸上的是网球课,饶硕平则上羽毛球课。
在北京十一学校,全校有4174名学生,就有4174张不同的课程表。学生们采取“走班上课”制,每个人都按照自己所选择的课程安排一天的“行程”。
每年秋季开学的时候,十一学校的每位学生都会拿到一本《学生课程手册》,手册上详细介绍了学校提供的全部课程。
第一次选课,面对如此多元的课程,学生们大多不知所措。
高三学生陈天泽回忆起当时的茫然:“高二时我们第一次自己选择上什么课。是选难的,还是选容易的?是选自己喜欢的,还是选父母希望自己学的?我根本不知道。最后,我选了最多、最难的课程,结果一个学期下来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经过那次“折磨”,陈天泽理性多了。到第二年,他学会了根据自己的兴趣、时间来选择适合自己的课程。
十一学校课程研究院院长秦建云说:“给学生安排课程和学生自己选择课程,完全是两个概念。”因为有选择,每个孩子才能找到自己的“最爱”。
秦建云告诉记者:“课程”一词的拉丁语原意是“跑道”。不同的课程,正是为每个孩子的成长需求开辟不同的“跑道”。
在学校影院里看电影,也能拿学分
除了人们头脑中固有的那些传统课程,学校里还有许多“非典型性课程”。
初二年级的张同学酷爱写作,在网上写了一部20多万字的小说,点击率颇高。为此,学校“枣林村书院”的魏勇老师为她“度身定制”了一个人的写作课。最近,她正以自己的经历为原型,创作一部叫《户口》的小说。每周一下午的写作课,课程内容就是和老师一起讨论小说的细节以及写作手法。
在十一学校,还有一些课程闻所未闻。
比如,学生可以选择在学校影院里看电影,或者听“名家大师进校园”的讲座,都可以获得一定的学分。
再比如,参加学生社团也是一项课程。学校规定,如果学生自己组织一个社团,并且能够持续一个年度,可以获得4个学分;如果学生在一个年度中积极参与一个社团的活动,可以获得2个学分。
在十一学校里,有学生自己管理的校服中心,有学生自己经营的文化用品商店和格子铺,有学生自己办的杂志、报纸、电视台、广播台,每个月还有学生自己策划组织的各种外国文化日活动。各年级还有自主管理学院,学生可以自主申报各个管理服务岗位。这些,都是“课程”的一部分。
算下来,这所学校一共设有265门学科课程、30门综合实践课程、75个职业考察课程、272个社团课程、60个学生管理岗位课程,除了17门是必修课,其他全部为选修课。
教室成了学生最喜欢的10个地方之一
高中教学楼311室,是一间生物教室。
没有高高的讲台,靠窗的一排窗台上,摆满了花花草草,都是学生们自己认养的。另一面靠墙的桌子上,全是实验用的仪器、试剂、标本,学生可以随时动手做实验。书柜里配置了有关生物课的音像、图书资料、外文教材。墙上贴着一张人体器官结构图,还有一条醒目的标语:“讲给别人听是最好的学习方式。”
最特别的是教室的后面,面对面摆着两张办公桌。原来,这里兼作两位生物教师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一应俱全,有一排书柜,有打印机等办公用品,还有一面老师用的穿衣镜。
教室里固有的格局被打破了——老师成了每间教室的“主人”,学生则成了教室的“客人”。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固定的学科教室,资源齐备,便于教学。由于老师把办公室搬进了教室,学生们一旦在学习上遇到难题,可以随时到教室里找老师解答。
实行走班上课后,这样的教室对学生来说又有了新的吸引力。
让我们来算一笔账。走班上课后,每一位学生每学期大约在10个教学班里上课。这也就意味着,学生的交往范围,由过去的平均40个同学,增加到现在平均300多个。
高一年级的肖珩癑和初一年级的刘易忻,因同时选修艺术课《雷雨》而成了朋友。肖珩癑在剧中扮演鲁大海,刘易忻演的是一个仆人。课上,他们是相互促进的好搭档;课下,他们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肖珩癑高兴地说:“戏剧课让我找到了最好的朋友。”——由于共同的兴趣爱好而走到一起,谁说他们中将来不会走出乔布斯和他的伙伴呢?
学校每年年底都进行一次调查,让学生写出自己最喜欢的学校里的10个地方。如今,“教室”也榜上有名。
在那两个星期里,没有老师,没有作业
十一学校有一个特别的学制——“小学段”。学校把每学期20周划分为两个大学段和一个小学段,每个大学段为9周,小学段为2周,学期结构为大学段/小学段/大学段。在小学段的两个星期里,没有老师,没有作业,由学生自主安排。
周志英老师说:“设置小学段就是想给学生创造一个自由的空间,培养他们的自律意识,让他们学会自主学习。”
第一次经历“小学段”,高二年级的陶颂真有点不适应。她说:“放着大把的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学着学着我竟然睡着了。后来我改变了策略,中间困的时候休息一下,读几页《庄子》,调整一下情绪,再接着按计划做。”
高一年级的刘毅伦提前2个月就开始为“小学段”作规划。他在两周的“小学段”里,对每一天、每一个时间段都进行了详细安排,既有读书、练习,也有社团、健身;既有复习巩固,也有拓展阅读。“小学段”后,他对自己作了这样一番总结:“我基本上做到了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的学习,渐渐懂得要为自己负责,自我管理。”
在“小学段”里,有的学生读完了巴金的三部曲《家》、《春》、《秋》,有的学生重做了一遍教材中所有的物理实验,也有的学生走出校园做了一段时间义工……
课时压缩了,活动这么多,会不会影响成绩?面对记者的疑问,张之俊老师给出了让人意外的答案:“成绩反而更好了,因为学生们学会了合理安排时间,自主学习,所以效率更高。”
没有所谓的好学生和坏学生,每个人都只是他自己
瘦瘦的徐子晗,看上去一副典型的书生样。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不是标准定义下的好学生。初一的第一次月考,他考了个班里倒数第二。尽管已经尽力而为;但最好的成绩也只是“偶然一次爬到年级中上游”。好不容易直升到高中,学习成绩仍是飘忽不定。
但如果你知道他有多么丰富的社会活动,你就能明白为什么他总说自己活得很精彩——他的诸多头衔中包括 “星月共辉”文学社创始人、校文学院院士、学生管理学院行政班助理、模拟联合国骨干成员、松林书院特别管理员以及“名家大师进校园”活动常任主持人。
徐子晗在一篇文章中这样描述自己:“爱咖啡,爱奶昔,不爱柚子茶;爱品读经典,爱享受生活,不爱枷锁的束缚;爱16点11分的自由,不爱7点29分的慌张;成不了学霸,也不期待大神;我只是特立独行与非主流的代表;我和你一样,都是世界的奇葩。”
像这样的“奇葩”,十一学校还有很多。
周子其和李睦麟,高一开学前分别给学校写信,洋洋洒洒数千字,提出了自己对军训的看法和建议,结果学校采纳了他们的部分建议。
在高二王爱丽老师的生物Ⅱ课堂上,总能看到一位站着上课的学生。他说:“我很喜欢学生物,但是坐着特别容易打盹、走神,站着听课精力更容易集中,而且视野还比较开阔。”对此,王老师的态度是,“他愿意站着就站着吧”。
还有毕业生王珑正。在学校时,他不喜欢数学、物理、化学,只喜欢画画。父母不理解他;但学校接纳了他,让他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在那里他常常夜以继日地画。功夫不负有心人,2012年,王珑正被全世界最顶尖的艺术学院芝加哥艺术学院录取。
在十一学校,没有所谓的好学生和坏学生,每个人都只是他自己。
回400多条学生短信,花了他5个多小时
李希贵校长的办公室。
面积不大,却有两整面墙的书柜。记者发现书柜里有很多适合学生阅读的书,李校长解释说:“那就是给学生准备的。我的办公室里每天都有很多学生来来往往,只要是学生看中哪本书,就可以随时拿走。”
采访前几天,正是李希贵的生日。他的手机里有400多条祝贺短信,绝大多数是学生发来的。回复这些短信,李校长花了5个多小时,一直忙到深夜。“绝不能漏了一个学生。”他这样说。
在学校里,学生们见到他,有的竟当面叫他“贵哥”、“贵爷”,他没办法,只好出手在那学生的胸口象征性捶一拳。
学校里的师生关系,就是这样 “没大没小”。
50多岁的地理老师赵蓓,学生们都叫她“赵姨”。为了参加师生辩论赛,她心甘情愿拜学生周子其为师,一板一眼跟着这位金牌学生辩手学习辩论规则和技巧。
侯敏华老师向记者展示了一名学生发给她的短信:“当苗儿需要一杯水的时候,绝不送上一桶水,而需要一桶水的时候,也绝不给予一杯水。适时、适量地给予,这是一个好园丁的技艺。我的老师,这也正是您的教育艺术。”侯老师说:“我工作20多年了,学生发给我的短信成千上万,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学生对我的教学方法的评价。我感到欣慰。”
让老师们欣慰的,还有很多很多。
毕业生梁清馨说:“十一学校改变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让我知道小人物也可以有大梦想。”
何癑说:“我学会了自学,认识到学习既不是一件痛苦的事,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不能太看重成绩,要有心理上的准备,只要不到最后,都为时不晚。”
赵梦遥说:“我明白了如何与人相处,我不再害怕老师,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同学和朋友。”
……
2013年9月的开学典礼上,学校里设置了一面“梦想墙”,每位学生都将自己的梦想贴在上面。有的学生想成为IT精英,有的想当作家;有的想当明星,有的想做新闻工作者;有的只想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让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这些梦想各不相同,却并非遥不可及。
李希贵说:“我们的路径很清晰:发现每一位学生的不同,唤醒每一位学生的潜能,启动每一位学生的内动力,让每一位学生成为自我发展的承担者。只有解放了学生,让他们拥有相信自己的力量,他们才能去实现心中的梦想。”